编者按：当前中国经济是否正面临多重挑战？对此，英国伦敦经济与商业政策署前署长、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高级研究员、2024 年度中国政府友谊获得者罗思义对话北京大学新结构经济学研究院院长、国家发展研究院名誉院长林毅夫分析了当前的经济形势、探讨了备受争议的 " 中国见顶论 " 以及中国如何通过高质量发展促进共同富裕。
罗思义：我从经济理论的角度，撰写有关中国经济的文章。2005 年，我首次到访中国。我阅读了林教授的书，我对您极具原创性的比较优势理论非常感兴趣。我和我的妻子说，我非常高兴可以见到林教授并且和他对谈，因为我对他的研究有着极高的评价。
林毅夫：很高兴听到您这么说，我也是通过同样的方式认识的您，因为我阅读了您关于中国的文章，您是为数不多对中国经济有深入了解的西方人。有很多关于中国的误解，例如，所谓 " 中国见顶论 "、" 中国崩溃论 "，这些声音很普遍。
罗思义：" 中国见顶论 " 完全是无稽之谈。我们再来看看事实。自 2019 年以来，中国的经济增长超过 20%（27.8%）。如果这是一场危机，那么世界上每个国家都在面临危机。中国经济增长为什么会放缓？在我看来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整个世界经济都放缓了。与其他国家相比，中国仍然遥遥领先。第二个原因更加有技术性，这是因为中国的固定资产净投资大幅下降。在中国有很多关于消费的讨论，从固定资产投资总额来看，似乎投资占比并不高，但由于中国资本存量大，固定资产折旧水平上升，因此每年的折旧更大。几乎所有国家的固定资产净投资都下降了，因此各国经济都放慢了脚步。但 " 中国见顶论 " 完全是无稽之谈，因为他们没有与发生在自己国家的事情进行比较。所以他们说中国经济放缓了，这确实是事实，但是美国经济也放缓了，欧洲经济更是严重放缓。
林毅夫：我同意您的看法。" 中国见顶论 "毫无道理。如您所说，全球经济都在放缓（全球经济增长速度），现在下降到了 3% 左右。中国是最大的贸易国，也是最大的出口国，中国经济也自然遭受了最严重的冲击，因为出口市场的增长在放缓，这也导致中国出口放缓，当然，这种情况影响了中国经济增长。其次，中国需要对国内经济进行调整。只要中国继续探索新的增长领域，中国就可以保持相当可观的增长率，特别是在新兴领域，中国一直在迅速发展成为全球领先者。
实际上，中国为全球经济复苏做出了贡献。自 2008 年以来，中国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保持在 30% 左右，中国一直在引领全球增长。我认为，" 中国见顶论 "这种说法并没有考虑到整体情况。他们只是比较中国经济增长率过去是 9% 左右，目前下降到平均 5% 到 5.5% 左右，但这是全球经济的普遍情况，特别是在高收入国家、发达国家，他们还没有恢复过来，那么如何继续发展经济，解决与发达国家的收入差距问题，是所有发展中国家的梦想。中国希望以中国方式实现这种现代化，它将是共同富裕的现代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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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思义：你怎么理解共同富裕的内涵？你对此有何见解？
林毅夫：共同富裕，首先，你需要实现富裕。这意味着你需要实现较快的增长以提高收入，从而拥有更多资源以满足国家的需要、人民的需要，增进他们的福祉，这就是富裕。工业革命后，我们看到西方国家，平均而言，富裕程度有所提高，收入分配却恶化了。有些人、小部分人拥有国家收入增长的 70% 或 80%。但是其余的人只得到一小部分。而以中国的方式，我们希望在收入增长的过程中，缩小收入分配差距。这将缩小差距，但这不等于平均主义。
罗思义：我认为在整个人类历史上中国的经济发展最不寻常。我并不是因为现在人在中国出于礼貌这么说，我的意思是这确实是事实。1949 年，中国几乎是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现在按照中国的国内标准，中国已经实现了繁荣。我认为不均衡（贫富差距）是不可避免的，由于中国的起点非常低，一开始我们什么也做不了，但是如果持续下去将会非常危险。
林毅夫：当然要使那些对经济增长做出更多贡献的人，比其他人获益更多一些，他们会创造就业，为其他人带来收入。在这个过程中，每个人都能前进。
罗思义：同时也必须采取明确精准的措施去帮助最贫困的人群，这正是中国已经做了的。
林毅夫：没错。在农村地区，目前不仅消除了绝对贫困，他们还可以在良好的环境中发挥竞争优势。农村地区也有自己的文化，例如，贵州省的一个县，他们有踢足球的文化，这就成为了他们能够发展的一项活动，用体育和其他东西带动旅游。这能让农村地区与城市共享繁荣，并在中国现代化进程中进一步发展。
罗思义：这正是世界上每个国家都想要的。我认为中国的发展道路是其他国家能够学习的，并不是说它们能机械地复制，它们没有中国一样多的人口，也没有同样的历史。但基本思路是以劳动密集型增长过渡到资本密集型增长，增加投资水平，发挥特定发展阶段的竞争优势。我有一个英文网站，叫做而不是 " 复制中国 "，这是因为发展的基本过程是国际性的。我认为，今天世界上最重要的机遇就在中国，因为如果中国继续前进并取得突破，成为一个充分发展的经济体，事实上它已经非常接近了，中国仍然面临诸多挑战，这将不仅会改善中国人民的状况，还将改善全世界的状况。
林毅夫：发展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关键。中国拥有许许多多发展机遇，中国也拥有继续发展的智慧，通过市场即私营部门与国家即政府之间的合作，实现我们中国式现代化的梦想。